*室内设计师维X宅家程序员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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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7日    大雨

维克托在今早起床之后,想要用微波炉热一下昨天买回来的吐司面包,按下开关却发现微波炉毫无反应。他顺势检查了一下旁边的电灯开关,发现停电了。


这时候,阴沉的天空开始打起了闷雷,一声接着一声。走到阳台往外看去,整个小区都没有使用任何电器的迹象,包括对楼的空调外机也是一动不动。折返回厨房,维克托打开冰箱检视了一番,能不需要加工就直接食用的只有昨天的面包,而这点份量根本不够这间屋子里的两个人吃。


要怎么办呢?出门吗?


仿佛有什么神奇的力量一般,就在出门的念头刚刚冒出来的时候,一记惊雷在天幕炸开,炸裂出无数雨滴坠落到地面。


随后走廊那边有了房门被打开的动静,看样子勇利是被雷声给吵醒了,不过也有可能是热醒的——鬓角处的头发因为汗湿而贴在额角,尖尖细细的形状让维克托想到了以前看见过的装饰画。


他们在客厅和走廊的接口处碰上了。


由于昨天的事情,那无言的尴尬并没有被这场雨冲刷掉半分。谁都没有先说话,却都不约而同地站在原地,像是在和对方进行什么严肃的对峙。勇利偷偷地瞥了维克托一眼,目光在触及维克托那双颜色深邃的蓝眸之后又仿佛触电一般地弹到了别的地方。


这诡异得要命的气氛不由得令人烦躁,再加上他这会有一点点被吵醒和热醒了的起床气,于是他泄愤般地抬手把前额的细碎刘海撩上去大半,转身进了旁边的卫生间,不过关门的时候他还是稍微注意了一下,没弄出太大的声响。


虽然勇利撩起刘海露出额头的时间很短,但还是被维克托捕捉到了——那副眉头有点紧凑的英气模样让他的小心脏再次漏跳了一拍。明明都是同一张脸,怎么只是变化了一些细节,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不过啊,发现了这个又能怎么样?他们现在的关系突然就倒退了一大截,甚至还不如大前天的时候,那会至少还能说上话。维克托以前没有遇到过勇利这样敏感且有些的自卑的人,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寻求和解。更何况他在面对客户的时候,也不需要担心会不会把人气跑,等着他去设计的人都不知道可以排几条街。


一股夹带着雨水味道的凉风吹了进来,只穿着短装家居服的维克托被这股风吹出一身鸡皮疙瘩,他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关窗户和阳台的玻璃门。


因为停电的关系,本就由于天气而显得光线昏暗的屋内更是像即将入夜一样,再配合着外边雨幕中黑黝黝的楼房轮廓,仿佛恐怖片的远景镜头。


这么大的雨,就算是想出去找地方在外面度过也没办法了呢。虽然电子设备都不能用,不过他的行李箱里还有一个出差时用的移动电源,只要手机能保持通话就没问题,刚好可以趁今天看一看之前随手塞进行李箱的书,都是和室内设计有关的。


比起他来,受停电困扰最大的应该是勇利。他从节目组那儿打听过勇利的工作——程序员离开了电脑,基本等于要屠龙的勇者没了武器。


有雨丝被吹到此时在阳台发呆的维克托的脸和衣服上,随风乱舞的发梢也时不时扫过他的眼前。他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走落在嘴角边的两滴,凉凉的,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十几秒后,天幕中再次响起一阵雷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本来是要关玻璃门的。


差点就要被淋个半湿的俄罗斯人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关门回屋的动作最多也就那么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却在这儿发了将近五分钟的呆。


稀里哗啦的响声突然从走廊传过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狗狗的叫声,而这间屋子里就只有马卡钦一条狗狗,所以里面是怎么了?维克托拢拢形状还不算糟糕的头发,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走廊上半躺着一大团黑乎乎的不明物体,虽然昏暗得只能看见轮廓,但维克托还是可以分辨出其中在地上躺着的是勇利,趴在勇利上面的那一团毛绒绒生物是马卡钦,瞧,尾巴还在一摇一摇的。


这是被他家的好姑娘给扑倒了吗?莫名有了老父亲心理的维克托带着求知欲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在看清楚走廊里的状况之后一时之间有点哭笑不得。


马卡钦确实是扑在勇利的身上,并且正亲昵地用舌头舔着对方的脸;勇利则是一脸无奈的样子,任由马卡钦在自己上方为所欲为,在维克托这边的灯光过来之后他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而这一人一狗与地板之间隔了几个歪歪斜斜的购物袋和散落在地的衣服,估计是马卡钦把勇利扑倒过后,顺势撞倒了这些放在门边墙脚处的衣服,导致了这么一副看上去有点滑稽的画面。


“马卡钦,过来。”他家的好姑娘听话地从那个日本青年身上下来了,而那个日本青年犹豫了两秒钟才把自个儿的身子支撑起来,期间还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衣服。要是没有维克托给的光的话,他是做不到这个的——至少单凭这点光线根本不可能。


勇利站起来之后推了推眼镜,把头转到了一边,咬着下唇的侧脸看上去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维克托耐心地等着他开口,甚至为接下来将会出现的诀别性发言做好了心理建设,结果等来的只有一句“维克托你挡着我房间了”。


那一瞬间,维克托感觉自己仿佛一个解开了口子正在往外放气的气球,自认为厚实的心理建设没能竖起尖刺来进行反击。他垂下眼眸让开了两步,在勇利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忍不住往里面瞄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令他伸手抵住了即将关上的门。“勇利,介意我看看你的房间吗?”他笑吟吟地说着,手上的力道却是与表面上的和善背道而驰的强硬。“上次都没能仔细看看呢。”


想到对方的身份,勇利挣扎了一下,还是后退两步把门给让了开来,维克托趁势一个箭步踏了进去。他将手机当作追光灯,扫视了一遍这个不算特别大的房间,期间还对着电脑桌和墙壁多看了那么一会,看得勇利没来由地心虚。特别是在看电脑桌的时候,勇利总觉得仿佛是被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一样。


“这块鼠标垫和桌子的颜色不搭,而且本来地方就小,还不把桌子贴墙放,是要让人空翻到床铺吗?还有……”说到这儿,他来回走了几步,一步一步走得很认真,似乎是在丈量这个房间的尺寸。


前后八步,左右十步,就这样的房间还放了一张两米长的桌子,那上面放了三个同样大小的显示屏,以及外形看起来朋克感十足的键盘和鼠标以及手柄等配套外设,有些维克托根本没见过;相比起配置豪华的电脑桌,单人床就显得十分寡淡了,上面颜色不成套的床品更是不堪入目。


虽然很想给他改造一下,但考虑到这已经是同居的第五天,现在也没办法出门采购,维克托只得强忍着扶额的冲动逼迫自己不要去过分纠结这个可以称得上是糟糕的房间,即便这儿的地板上既没有随手乱扔的袜子,也没有开膛破肚的零食袋。


俄罗斯人把长发别到耳后,伸手往桌上一指:“条件允许的话,去换个简洁一点的鼠标垫,这个图案跟你的键盘不搭。”


“这是买鼠标送的。”勇利小声地嘟囔着。


长臂一挥,指尖的朝向变成了床铺:“枕套,床单,被套最好也都换掉,蓝色会比较适合你。”


“我母亲准备的。”勇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目光也转向了窗外,琥珀一样的眼睛只倒映出城市的剪影。


马卡钦从门外溜了进来,嘴里衔着先前那堆衣服里的其中一件径直往维克托这边悠哉悠哉地漫步过来。它的主人蹲下来揉了揉它的头顶,而后接过那件衣服铺开在自个儿的膝盖上准备叠成可供收纳的形状。


亚裔青年朝维克托那边瞟了过来,幽幽的语调在雨声里好似叹息:“像维克托这样出生在有钱人家的,是不会懂的啦……”


“我只是单纯地想要送东西给勇利而已。”维克托头也不抬地说。


“我不能接受。”


他料到这个家伙依然会这么说,所以不答反问,转移了话头:“勇利,你是不是总在拒绝别人的好意?”


“怕自己承受不起?还是怕以后会受到伤害?”


“就算能交到朋友,也还是会下意识地保持距离,对不对?”


勇利无声地张了张口,又无声地闭了回去,头低垂着,全然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他能还击些什么呢?维克托说的句句属实,每一句都十分扎心。


因为“宅”成这副模样,所以没有几个所谓的“最好的朋友”;因为朋友不多,所以选择了这么“宅”的生活。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可以少很多的麻烦,他也很担心这样的自己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与其小心翼翼地去面对别人,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对吧?至少勇利是这么认为的。


他没有还口,落在俄罗斯人的眼里全部成了默认。细细沙沙的雨声在此时依然充当着他们的背景音,无言的僵持像是叶片上的水珠那样在房间里一滴一滴凝聚成型。


良久,维克托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勇利一直在留意这里的动静的话,估计会错过它。“很多人都以为我会是那种朋友遍天下的人,因为经常要去国外实地考察,然而实际上……我可能跟勇利你是一样的,只是看起来比较外向罢了。”


那副本应带着上扬语调的嗓音把这番话说出一股落寞,这令勇利有点惊讶地看向声音的主人。维克托面朝窗户的侧影映入眼帘,那头银色的长发在这样的环境光下泛着一种略显黯淡的灰色,衬得他看上去忧郁极了。不过他表面上还是保持着一副优雅的绅士模样,因为那种颓废的感觉他可装不出来。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加班,一个人度过闲暇时光……我们还真像啊。”


勇利不禁想到了自己。那些个对着屏幕和键盘的日日夜夜,他的身边除了家人、老师、发小,和一位毕业后回到家乡了的挚友,还有出现过别的人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


不过,有一个例外。那是一个曾经试图亲近他、然后被他推开了的女生。在那之前,他们还能就学科上的问题探讨一二,直到她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勇利下意识地就把她推开了,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


他现在还依稀记得那个女孩当时的眼神,里面灰败得好似有一朵正准备绽开的花苞在瞬间枯死了一样,勇利觉得那大概是一种非常伤心的状态。至于当时的自己呢?他记不太清了,现在回想起来只是觉得很抱歉,为自己当时的过于直接而感到抱歉,只是这样而已。


想到那个女孩,勇利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女朋友“这个词。像维克托这样帅气的人,总会有过一两个女朋友吧?不可能没有的。他抱着这样的想法试探般地问了出来,得到的回答可以说是预料之中,也算得上是预料之外。


“我虽然有过女朋友,但从没有主动去约过她们,因为我不是在做方案,就是在构思方案,压根就没有想过去经营这种所谓的感情关系。”俄罗斯人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到三个月就会提出分手,都说我不在乎她们。”


“……我还以为维克托会是对女朋友很温柔的那一类……”勇利小声嘀咕着,维克托表示听不太清想要他重复一遍,他连忙摆摆手示意对方请继续。


“要说不在乎呢,她们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满足;可要说在乎吧,有时候是她们的短信发过来,我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女朋友。仔细想想,好像和那些客户没什么区别。”


维克托的表情很平静,语调也很平静,和窗外仍然在下的雨一样都没什么变化。可能是出于交换秘密的心理还是别的什么,勇利把自己和那个女孩的故事说了出来,维克托听了之后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露出了苦笑:“跟我关系最好的那个家伙说,我这样子是把人拦在自己的心门外边,没想到原来还有跟我一样的人啊。”


那双蓝眼睛在此时有些暗淡,里面却有清晰的光点,勇利有点惊讶于自己居然能发现它们。蓝眼睛的主人转正身子面对着他,少许发丝从耳畔滑落到肩膀。


“可勇利你于我而言是特别的,我能感觉得到,绝对不是和那些前女友或者我那位朋友一样的存在,真的,我可以发誓,我只是想要好好认识你,了解你,和你——”“我知道,我现在也能感觉得到维克托对我的想法……只是……”


他凭借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打断了维克托,不过话没说到一半,气势就弱了下去,眼睛也开始四处乱瞟。维克托心说嘿,可不带这样吊胃口的,于是追问道:“只是什么?”


“我可、可能只是……还不太习惯怎么去接受朋友的好意……我的那位好朋友也从来没送过我那么昂贵的东西……”


“那勇利希望我是你的什么?非常好的朋友?”


勇利摇摇脑袋,却没说出理由。


“兄弟?”


对面的人摇头的幅度更大了。维克托见状略一思索,眼眸开阖间逐渐多了些笑意。


“那么……恋人?”


这个词代表着什么,勇利当然不会不知道。此时他如果有尾巴,这会估计都能炸起来了。然而身为人类的他是肯定不会有尾巴的,所以他只能用红透了的耳朵来表达自己的窘迫。“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维克托只要是维克托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刻意地去……”


维克托盯着那通红的耳朵,眼神逐渐亮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外边开始恢复明亮的天空导致的。“勇利的意思是,我是特别的?”


那个日籍青年安静了一秒,而后点了点头:“按逻辑来说……应该算是吧。”


这个回答令维克托有点哭笑不得,该说是程序员特有的回答理由吗?但对方至少没有表示否定,这一点对维克托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那我们这样就算和好了吧,勇利?”


“我得向你道歉,维克托,那些衣服我会好好收起来的……”


“你只要像对待普通衣服那样对待它们就好。”俄罗斯人往前跨出一步,抓过勇利的右手和自己的握在一起,“在‘如何与胜生勇利相处’这件事上,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阳光在此时取代闪电破开了天空,雨随之停了,而空调也发出了清脆的“滴”声。他们借着重新亮起来的天光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视线最后双双定格在门外的那一地衣服上。他们相视一笑,都知道接下来的首要任务是什么——洗衣机该干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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